第期middot濲水濲水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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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娄氐镇文史馆”在搜寻资料的过程中，发现了曹效之先生的几篇文章，其中这篇《瀫水民俗活动概记》尤令人感到亲切，所记述的场景于今大多已流失不存了，曹效之先生的文字让我们真切感触到湘中地区民风民俗的种种，实属难得的“在地”记录，娄氐镇文史馆特别推出；在此，也向曹效之先生这位家乡的有心人表示感谢，感谢您为斯土斯地留存了一份温馨的记忆！

濲水民俗活动槪记

曹效之

濲水市居湘乡县的中部，位于涟水河北岸，依赵家仑东麓迤逦而西，自游浦渡到柳公桥长约千多公尺，还有条横街子，接龙桥起平地桥止，窄狭的街道铺着青石板，有几百家商店，约四五千人口，虽然街上谈不上繁华，不过它是盐米码头，每天人来人往，生意还算不坏。当地民情保守，传统的风俗习惯民间活动，倒是多采多姿的，听说溪口地方现被辟建水库，整个市区淹没水中，生命财产化为乌有，所以勾起我的童年往事，不免感慨系之，玆不惴简陋，将记忆所及写些出来，以寄乡愁也是为那个沉沦水底的市镇留存点痕迹，以供来者的凭吊。

拜年，耍灯，过元宵

我乡正月初一日，习惯上是不扫地的，恐怕将金银财宝扫了出去，商店关门休息，家家户户贴上春联，炮竹花筒到处燃放，拜年的规矩是“初一子、初二郞、初三初四拜团坊。”所以初一，先要焚香点烛向祖宗神位叩头，而后晚辈向尊长拜长，四揖四拜不能马虎了事，小孩子对于拜年特别有兴趣，因为有红包好拿，所以乐此不疲，「初二郞」是女婿到岳家拜年，初三初四才到亲朋邻友家拜年，大家在路上碰到彼此都拱手作揖互道恭喜，正月初五开始耍花灯，花灯的名堂很多，有牌灯、猴子灯、石榴灯、走马灯，还有扎些飞机、坦克车之类的时兴玩意。争奇斗胜不一而足，晚间锣鼓乐队领头，到大户店铺贺新春，领头的高举灯笼领导灯队攒出的阵式，八卦阵、六角阵、长蛇阵、灯光人影攒出攒进，使人眼花了乱、耍完灯，就舞狮、赞土地，赞土地的人大多玲牙琍齿，出口成章，用些吉祥话赞美主人、主人除了设席宴饮外，就是大放鞭炮，以地上堆积炮竹纸屑的厚度，显示他家的财富。初十日起耍火龙灯，龙灯长三四十公尺，二十多节，龙头龙尾点蜡烛八支，天黑出灯舞龙头的蜿动，各节跟着蛇行蜿蜒前进，大锣大鼓助阵，耍龙灯作兴抢大边，就是靠北的街道，两队龙灯在中途遭遇，都想抢北边街道通过，互不相让就会大打出手，双方打得头破血流，在所不惜，受伤的自己回去包扎敷药，从来不打伤害官司。过元宵节非常热闹，家家户户悬灯结彩，比较体面一点人家，运用巧思，在自家门口，扎些精致的自动花灯，如“八仙渡海”、“美女过关”之类，供游人观赏，每家每户的空房厕所都燃烛照明，说是消灭虫蚁，家庭晚宴讲究吃腊菜、腊肉、腊鱼、腊鸡全部出笼，香喷喷的腊菜，真有点令人垂涎三尺，这一餐吃过之后，新年已经过去，一切吃喝玩乐到此为止，士农工商各居一业，各返岗位去努力工作，叫做“泥鳅怀肚，各人寻路”。

扎故事，放风筝

扎故事也叫做抬故事，四五岁的幼童，穿戴戏装，扮成历史故事人物，缚在大木橱之字形的铁管上，四个壮汉抬着满街游行，吸引观众，这个民俗活动是庆祝观音大士诞辰，二月十九日起一连三天，不过上街头和下街头斗起来的时候，也说不定抬个十天八天的。为头的人多为地方上饱学之士，熟谙历史及稗官野史典故，精通戏剧内容，扎出来的故事人物，所穿戴盔甲袍服，持拿兵杖物件，及开脸，不能有所差错，否则会引起内行人的讥评，所以很有点文化气息，濲水街上抬故事，分为上街头两派，天地总称为上街头，一二总称为下街头，扎出来的故事争奇斗胜，宣扬自己贬抑对方，譬如上街头扎“罗通扫北”，上扎罗通雄纠纠手执梅花枪，下扎左车轮垂头丧气倒提宣花斧，表示罗通是上街头，左车轮是下街头，当然下街头基于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以颜色，扎的是白良关，下面的尉迟恭捧雌雄鞭威风凛凛，上面尉迟宝林屈膝拱手卑顺难堪，示意下街头是老子，上街头是儿子，抬故事的阵容不小，前面开道的称为报马，白马上稳坐白盔白靠小将，背上斜插令旗，一路上鸣锣开道，装扮成差役的肩着肃静回避的牌子，闪动手里的毛竹板，驱散拥塞街路的闲人，接着是全付銮驾金刀钺斧，万人伞，蜈蚣旗，音乐队，故事橱子殿后，浩浩荡荡，场面壮观，抬来抬去，最后总有一方会认输，掩旗息鼓，停止活动。谷雨后淸明前，是放风筝的好季节，这时候严冬已过，大地回春，桃花绽放，淸风徐来，赵家山上，涟水河畔尽是放风筝的人，天空中飘浮着七星，八卦、蝴蝶、蜈蚣种种不同的风筝，满天飞舞很是好看，淸明过后季节风转变，没有上升的气流，风筝也就放不起来了。

清明祭祖，扫墓挂青

暮春三月，草长莺飞，农人忙于整田插秧，在细雨纷纷中淸明节到了，淸明祭祖是春祭，各姓氏族大开祠堂门，祭奠列祖列宗，有的在淸明前天就开祭，称为祭寒食，祭礼虔诚隆重，行的是三献礼，大多在清晨五时举行，谓之黎明祭，祭典开始时，击鼓鸣钟，吹鼓手奏大乐小乐，放响铳，与祭者穿长袍马褂戴礼帽，肃穆整齐，祭礼完成当然可以饱餐一顿，开支公产公费，吃不到葡萄的人说“他们那里在祭祖，分明是祭五脏神”。淸明节主要的事情是扫墓挂青，不过扫墓并不限于清明日，前后三天都可以的，携带锄头畚箕柴刀，以便除草覆土，香烛纸锭祭品，以供祭奠，在坟顶用根竹枝挂上青旛，青旛是用色纸剪成，长长的一串，随风飘荡，与漫山遍野的映山红，相映成趣，挂青的意思是在祖宗坟上作个记号，愼终追远，不忘根本乃子孙应尽的义务。

端阳竞渡

农业社会时代，端午是个重要节日，民俗主要活动“划船”，地点在涟水河举行，起源是凭吊楚忠臣屈原在汨罗江溺水，濲水四月底就拖龙船下水，非正式的划起来了，只敲鼓，不鸣锣，不上龙头，叫做划聋船子，可能是划船前奏的暖身运动，五月一日正式划船，划船手都是身强力壮的年青人，一律头打包巾身穿领挂，头桡艄公是全船的灵魂人物，所以更惹人特别注意，开船绕河鼓响锣鸣，比赛时两船龙头交接，头桡手抱住对方龙颈，成为人字形，慢慢划动船只，到了活水流域，就推开对方奋力划船，这时候鼓锣急催，桨桡翻飞，领先者胜利，不过双方为了抢活水会大打出手，负伤累累常有的事，可算是个败笔。看龙船的可真多，挤满了涟水河两岸，有钱人雇船停在河里，占据眼界开阔的有利位置，大饱眼福，农村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上街看船，小孩子就拍着手板唱“乡里妹子上了街，胭脂水粉挂招牌”。确实划船看船活动是青年男女的天下，所以就有人说“看戏看古人，看船看女人”。划船要划四天，初一濲水，初二石龙，初三古戍渡，初四羊古市，划完羊古市就拖船进厂收拾过端午，“人歇端午，牛歇立夏”。各行各业都休息一天，好囘家度节，每户门楣上挂上菖蒲艾蒿，可以避邪驱疫，有的人用黄纸朱笔写“五月五日午，天师骑艾虎，神煞归天去，瘟疫回地府”的诗句，贴在墙上，这天在大蒜上放片猪油，挂于屋檐下风干的油蒜，用来擦无名肿毒，是特效药，餐桌上鸡鸭鱼肉必备，加上包子粽子咸蛋，讲究一点的外添黄鳝炒酸菜，米酒里渗雄黄，小孩子额角上点些雄黄，可以避邪消炎，这些可能是法海和尚吿诉许仙端午节在酒里下了雄黄，给白娘娘喝，而致现出原形的典故。

中元节

七月一日开鬼门关，小孩子晚上不敢出门，怕碰到鬼，有人说四川酆都城，到了七月一日，做生意的门前放一盆水，怕收到鬼的纸钱灰，真是谈鬼色变，鬼话连篇，不过中元节总是跟鬼有关，七月初十将祖宗的神主牌子从神龛内搬下来，摆在供桌上，每天早、午、夕点烛焚香设酒菜羮饭，请祖宗进食，必恭必敬，算是回家过节，到十五日假满，他们又要起驾返回阴曹地府，儿孙们烧些财包彩衣送行，神主牌子也就送回原处。这一天活动节目很多，寺庙里开盂兰法会，超度仁魂，信男信女多往观法事看道场，儒教设祭账孤发散，由慈善人士为首，向善心人募集款项，扎金山银山，纸钱冥纸，夜深人静，在郊野河畔筑台设祭，请德高望重的秀才主坛，他徐徐挥摇手中灵旛，引来孤魂野鬼从四面八方齐集台前，宣读祭文，坛台上礼生诵吊词，唱慰词，无非是些劝导他们要安份守己，好好做鬼，不能惹是生非，作祟百姓，三牲酒醴，招待周到，烧金山银山冥镪钱纸作盘川，顾虑到有不听话的捣蛋鬼，又烧个纸扎的吃鬼钟馗，真是恩威并济，不怕他们不乖乖的回阴司地府去。

朝南岳，烧保香

“七月半，看牛伢子伴田墈”，正已凉天气未寒时，七月下旬到九月是朝山进香季节，香客络绎于途，一路上唱朝香歌，此起彼落，非常热闹，香客有步香、饿香、拜香之分，徒步朝山的是步香客，走走行行不算甚么辛苦，朝饿香的不能吃饭，只可喝水或吃点瓜果，背着人也还是偷些供饭吃，拜香客可够辛苦，手捧拜凳三步一跪五步一拜，拜上南岳山，只有儿子为母亲可以许拜香，父亲都承受不起，拜香客经过天符庙、关圣殿，一定要入殿参拜，庙里撞钟击鼓，燃放炮竹，可以拜它个两个小时，拜香客也会找窍门，钻漏洞，他们白天落店休息，晚上赶路，要不然十天半月也拜不到南岳，圣帝爷爷是南岳之神，传说祂是商朝时代的诸侯崇黑虎，武王伐纣之役战死，姜子牙封他坐镇南岳衡山，每年朝山进香的人，携带几炷檀香，千辛万苦爬上祝融峰老圣殿，投入香炉里，看到熊熊大火了却心愿，实在的，圣帝爷爷除了烟薰火烤外也没有得到什么，倒是沿途客栈饭店做生意的人，大发利市，所以说“南岳山好赚钱，三个月当一年”。

中秋吃月饼烧宝塔

“月到十五，年到中秋”。中秋节吃月饼有个典故，忽必烈占据中原之后，虐待汉人，怕汉人造反，每十户人家共享一把菜刀，还要养一个鞑子，是刘伯温出个主意，宣传八月十五晚上吃月饼可以避灾，大家吃月饼时，发现里面有张字条“将鞑子杀掉”，汉人原本怨恨暴政，所以一夜之间鞑子全被杀了，传说如此，姑妄言之。月到中秋份外明，涟水河波光粼粼，月夜泛舟萧鼓可闻，小孩子们捡些碎瓦砌宝塔，弄点木屑稻壳就烧将起来，宝塔被烧得通红，便慢慢倒塌，倒塌方向相对的那条街，定会生意兴隆，是个吉兆，宝塔烧倒了，就在田墈边上，架起锅子煮冬瓜南瓜吃，都是偷摘的，不过没有关系，八月十五偷冬瓜南瓜不算犯罪，这是风俗。

重九登高

九月九日是重阳节，重九登高可以避灾。据说是费长房的故事，秋高气爽，枫红如花，我们那个时代，还有一批文人雅士，步履登山探胜，采茱萸饮菊花酒，吟诗作对。一般民众虽不懂这一套，但也扶老携幼，到附近的山上去游玩，爬到山顶上疲倦了，就坐在树下，剥落花生喝米酒，玩乐够了，折几枝桂花带回家去，算是躱过了三灾八难。

过年

过年是十二月卅日的事，但是很早就要准备，柴米油盐生活必需品提前购买，“乖子不买年下货”老辈的格言，腊月廿四日过小年，生意人准备丰盛酒菜请伙计吃饭，这顿饭伙计吃得忐忑不安，最怕老板拉坐首席，因为坐首席的明年不会雇用了，晚上送灶君上天，厨灶要打扫淸洁，摆上斋供果品，神龛内贴“司命府君之神位”，及“上天呈善事，下地降祯祥”的对联，敬神供品全是甜食，灶君吃得嘴里甜甜的，上天就不会讲坏话，过大年是卅日中午，吃团年饭一家大小都要到齐。也有些禁忌，不可讲龙虎鬼梦之类的话，倒是打破东西没关系，说是“打发打发”是发财的吉兆，过年是小孩子们的天下，穿新衣戴新帽，又有压岁钱红包好拿，负担家庭生活的人，可不好受，是最长的一日，要张罗过年费用，欠我欠人都要结账，忙得不亦乐乎，所以说“小孩子望过年，大人望插田”。除夕晚上每家都燃烧煤炭，炉盆中熊熊火焰，异常温煖，俗话说是“三十晚上的火，元宵晚上的灯”，大家围炉取暖守岁，讲讲白语，坐到十二点钟以后，散发压岁钱，迎灶君从天上回来，没事的人就去睡觉，可是睡觉要叫“挖窖”。生意场中人就不简单，除夕晚上是最紧张的一刻，提着灯笼火把到处讨账，因为除夕收不到账，正月元宵以前，都不能向人讨钱，收账也是到十二时为止，这时候人人筋疲力尽，“难过年，年难过，年年难过，年年过”，年总算过去了，听到晨鸡报晓时，新的一年又将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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